如何做专业环境报道：当地视角通全球，别被 “可持续”忽悠

气候变化、生物多样性减少、能源匮乏，人类在面临诸多环境问题时，环境报道正是反映现实问题的镜子。如何才能将环境报道做得专业？应该如何正确理解并使用 “可持续”三个字？如何透彻分析当前标榜“可持续”的环境政策？切入当地环境问题的文章，怎样才能具有全球视角？深度君独家编译资深环境报道专家的文章，为你解答以上问题。

本文节选自《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记者指南：报道2015发展承诺以及更多》，由国际新闻学会（ the International Press Institute）出版，同时刊于“全球深度报道网”英文版。

阿根廷巴塔哥尼亚冰川国家公园里，大块浮冰轰然断裂 来源：埃菲社/ Ariel Molina

环境已成为21世纪的首要议题，源于以下两大原因:

1.环境包括一切，也影响一切：空气、水、食品、健康、气候、能源、发展、贫困和经济——涉及的方面无穷无尽。

2.几乎所有主要环境指标都在恶化。

我们在不断挑战地球的供养能力。最近的研究表明，气候变化、生物多样性的损失以及氮污染，都在逐渐逼近危险水平。而公众对此类现实情况的认识严重不足，这意味着有太多的重要议题值得报道环境的记者去关注。

不过，这并不意味环境报道都是令人沮丧的消息，关于国家和地方为解决环境问题而做出的多种努力，也有相当多的好消息值得去报道。同样重要的是，应调查那些提出的方案、项目或“环保”政策是否已成功解决了问题，是否有实际存在或潜在的非预期后果。世界各地都有一些初衷很好却因种种原因而被废弃的项目。

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MDG）的第七项是要求各国到2015年确保环境具备可持续发展能力。对“可持续”这个概念的误解和误用太多。一般来说，“可持续”意味着一项行动或活动可以在对环境影响极小的情况下或可控范围之内一直延续下去。地球是一个封闭系统——某地的垃圾和污染到头来总会在其他地方出现：在智利喷洒的杀虫剂会对栖息于澳大利亚海岸沿线的鱼群造成伤害，反之亦然。

经常有人声称某项商业行为、政策或行动是符合可持续发展要求的。但事实真是如此吗？他们对其他区域或资源是否有间接影响？对我们的后代呢？很多所谓“可持续”的项目由于实施不力或对当地区域/社区的情况缺乏理解，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因此，媒体人应通过证据或迹象去判断可持续性是否真实，而不应轻信他人的保证。在新闻报道中使用“可持续性”这一术语时，务必解释清楚术语的含义。

第七项千年发展目标——即确保环境的可持续能力——有特定指标来衡量国家或区域的进步。这是一件幸事。下面我们只看其中一个指标，因为同样的一般性方法可以通用。

减少生物多样性损失

生物多样性是一个囊括870万物种的术语（误差为±130万种）。正是这上百万的物种通过为地球提供空气、水、食物以及其他物质，构建起支持生命繁衍的整个系统。植物、动物和其他有生命的物种正以每年5千至3万的速度灭绝，且这种生物多样性的损失速度还在加速。《生物多样化公约》成员在2010年已就生物多样性的加速减少形成共识，他们已设定了新的2020年目标。

在任何环境报道中，报道区域物种减少的记者不仅需要展现人或环境是如何受到影响的，而且需要确定根本原因。自然栖息地的变化是陆地生物多样性损失的首要原因，而栖息地变化则是由农业、毁林和资源开发造成的。海洋生物多样性减少则是过度捕鱼惹的祸。但是，究其源头，土地流失和过度捕捞都是特定政策（规则和条例）和现有经济环境导致的。

什么才是可持续政策的必备“修养”？

世界未来委员会（The World Future Council）表示：“条例和法律框架若是得当，就能帮助上千万的人做正确的事情。”该委员会总部设在德国汉堡，是致力于在全球范围内推动可持续发展政策及循环城市发展的非营利组织。他们通常为出台最佳环境和发展政策的国家颁发奖项，卢旺达的国家林业政策就曾在2011年获此殊荣。该政策采取的全面“地毯式”治理方法提升卢旺达森林覆盖率达37%之多，还有效减少了土壤腐蚀，改善了当地饮用水供应，提升了生活水平，为社会安定出了一份力。

从3.5万千米之外的太空俯瞰地球。来源：NASA

哥斯达黎加的《生物多样化法》是2010年的未来委员会奖项得主。他们当时成功地遏制甚至逆转了森林退化的趋势，成为发展中国家的首例。有时候，即使微小的政策变动也能起到很好的效果。例如，尼日尔的条例规定：未拥有土地权（指正式财产权利）的萨赫勒地区居民只需妥善养护自然生长的林木，即可获得该林木的所有权。现在，上千万公顷的沙漠荒地已化身绿野良田。

错误的激励还是糟糕的政策？

多年之前，许多国家政府已经出台例如特定补助金等众多政策，但没有意识到其对环境造成的负面影响。即使负面影响显而易见，强大的既得利益势力也会横加阻挠，时常阻碍政策调整。以下是两项造成影响最不利的刺激政策：

渔业

各国政府总计曾划拨约270亿美元补助捕鱼船队，但实际上大部分海洋鱼群遭到了过度捕捞，当时恰恰需要减少捕鱼。

化石燃料

化石燃料燃烧后产生的碳排放是气候变化的首要诱因，因此，要想将气候变化程度减到最低，就要大幅削减化石燃料的使用量。然而，化石燃料界每年能获得全球政府提供的3000亿美元补助。许多发展中国家以价格补贴维持低价燃料，发达国家则主要使用生产补贴来减少该行业原料勘采的支出。众多分析显示，这两种刺激政策都会抬升化石燃料消费量。

对专业环境报道记者的建议

1.学好环境科学知识，尽可能学细学精。只有这样你才能以平实语言进行报道，并避免受骗。

2.你不可能悉知一切，因此要确保信源可靠，而不是另有企图。一些科学家或专家提供信息，是处于固有利益考虑，或是已被公司和游说团队收买，其中不乏NGO和政府。

3.不能轻信新闻研究、报告或新闻通稿，要反复比对核查信源。有些组织受雇干扰记者对于技术类议题的理解，或刻意推动某些议程。

4.无论信息和观点出自哪个地区或哪一方，都要尽可能提出质疑、发出挑战。可信度是最重要的。

5.避免以“他说了——她说了”为口吻写故事，以免成为各方彼此指责的传声筒，要查清楚真实情况。例如，几乎每个气候学家都说气候变化正在发生，然而仍有媒体援引信源称“没这回事儿”。对同一个问题，大家总有相左的观点——一些人还说地球是平的——但真的需要使用这类引语吗？

如果事情还没有明确定论，记者需要对每种观点作出准确判断，确定值得关注的内容，或指出其中的瑕疵和谎言。

6.去见一见和环境议题相关的人，包括那些受到直接影响的人。

全球即当地，当地即全球

事实上，所有环境报道都可切入当地角度。气候变化、水、食品、污染、可持续发展、生物多样性，等等，都可有基于当地的视角。但这些故事同时也关乎全球议题——一个当地议题几乎能在世界很多地区找到影子。

化繁为简：让祖母也能看懂报道

科学和环境议题常常涉及较多的技术用语和复杂问题，公众不易理解， 因而记者应该担当概念的翻译员，用简单明了的语言、紧密相关的例子解释清楚科学原理和有关议题。以下是一些建议：

1.从研究主题的背景开始。科学有自己的语言系统，会以不同的方式使用相同的词汇。例如，“理论（theory）”这个词，是引力定律中的“定律”，也是气候变化理论中的“理论”。

2.采访时，询问线人：他们会如何向邻居解释自己的发现（如果他们的回答还不够简洁，就直接问他们会怎么向十岁的孩子解释这个问题）。

3. 千万别觉得说“我不懂”是件很尴尬的事。专家的职责就是帮助记者向公众解释清楚其研究或发现的含义。

4.新闻报道应解释清楚以下四个问题：为何此研究或报告如此重要？它是如何对公众产生影响的？对人、地区的影响有哪些？应该采取什么行动？

5.让你的祖母也能看懂你写的报道。

Stephen Leahy 已经有近二十年的独立环境记者经验。他的作品见诸全球数十家出版物和媒体平台，其中包括《新科学家杂志》（New Scientist）、《星期日泰晤士报》（英国）、《卫报》、半岛电视台、《国家地理》杂志、《麦克林杂志》、《加拿大星报》、《连线》（Wired News）、《奥杜邦》画报（Audubon，一本以自然为主题的杂志，由美国的奥杜邦学会出版），BBC《野生动物》杂志（BBC Wildlife）和《加拿大地理》杂志。他目前是国际新闻通讯社（Inter Press Service News Agency）的国际科学和环境记者。

本文节选自《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记者指南：报道2015发展承诺以及更多》。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于2000年由各国签署，其日程目标远大，致力于提高全球各地的生活质量，重点关注的议题包括贫困、性别平等和教育。在该目标发布15周年之际，此份指南为媒体人提供了报道上述关键领域的实用建议。该指南目前已有四种语言版本，由来自全球六大洲的21名媒体人共同撰写，其中不乏我们全球深度报道网的撰稿人。我们非常感谢国际新闻学会授权刊登系列文章，感谢欧洲新闻图片社和埃菲社授权刊载配图。

【本文由全球深度报道网独家编译，未经授权，谢绝转载，多谢合作！】

编译/周炜乐  编辑：Ivan Zhai, 王一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