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世越号”沉没真相 韩调查记者挑战官方报告 | GIJC17

2014年4月16日，载有476人的“世越号”客轮在韩国仁川港驶向济州岛的途中倾覆。意外发生后，船长错误指挥，后续搜救迟缓，最终导致304人死亡，172人受伤，五人失踪。事件被媒体曝光后，震动韩国社会。

Newstapa下属韩国调查报道中心，是一个独立的深度报道媒体，由原KBS（韩国广播公司）创始人金镕镇（Kim Yongjin）建立。Tapa在韩语里是“推翻”的意思，它的存在就是为了推翻韩国主流媒体的垄断话语权。金成秀（Kim Sungsoo）是Newstapa的调查记者，从“世越号”事故发生伊始，他就着手调查事件经过。然而，第一手资料一等就是三年。在南非的2017全球深度报道大会上，他给全球记者报告了他带领团队进行调查的经过。

船体打捞作业于2017年3月22日启动。至9月，政府公开了事件调查报告资料，包括利用数字刑侦技术恢复的八辆车的黑匣子记忆卡。重要的是，其中四张卡里，保留了船体倾倒时船舱内的录像。携带黑匣子的车辆包括一辆位于二层甲板的Matiz型车，位于C层甲板的Starex小型货车与载重1吨的货车。

不久后，检方发布了事故发生原因：

1. 由于原因不明的扩充，船体稳定性变差
2. 载货超重
3. 转弯过急
4. 货物捆绑不牢固

然而，Newstapa的记者发现，利用公开报告里的数据做的航运轨迹模拟与AIS记录的实际结果相去甚远。AIS是船舶自动识别系统（Automatic Identification System）的简称，像行车记录仪一样，它可以记录船只的位置、航行状态、航向和速度等等。金成秀猜测，官方的数据是不准确的。

与此同时，坊间开始流传真假莫辨的猜测，比如客运船是与潜水艇相撞而倾覆的，即船是在外力作用下翻转的；还有人猜测船员在航程中故意抛锚……然而真相呢？金成秀想，他一定要还原船体倾覆的全部经过，再现场景，把真实呈现与大众。

为了还原事故经过，Newstapa团队运用不同的事实核查手段，找到三个重要的新发现：事件发生的准确时间，船体倾斜的角度和速度，翻船主因非外力而是海水过快涌入。

一、视频画面、声谱图交叉比对，进行时间校正

团队拿到公开资料后，发现四个黑匣子显示的时间都是不一样的，他们利用视频画面核查了这一点。

C层甲板车辆入口处设有CCTV，一辆Matiz型车行驶至船甲板的斜坡时，这部CCTV捕捉到了它的身影。调查人员将车里的黑匣子视频与CCTV定格至同一画面，以CCTV的时间为参照标准，发现车上黑匣子的时间比实际时间快了11分6秒。另外的两个黑匣子时间也被如是校正。

然而，在C层甲板前方停放的Starex小型货车携带的黑匣子数据无法完整复原，因为画面质量差，无法凭借画面对比校正时间。于是，Newstapa的技术人员想出了声谱对比的办法。这辆Starex停放在接近船中轴线的位置，而中轴线附近停了另外一辆采集了黑匣子数据的车。于是技术人员假定，船体发生倾斜，车辆碰撞在一起时，黑匣子记录的声音是相似的。果然，他们在两段声音的波形中找到了极为相近的部分，于是成功通过截取声音记录的时刻，校准了Starex的时间。

知道了时间，调查记者们才得以进一步测算船倒下的速度。

二、观查黑匣子视频细节 测算实时倾斜角度

Starex的黑匣子视频显示，在开始倾斜的60秒之内，船体的倾斜角度达到了47度。同时，这个视频说明了，船体的倾斜原因之一，是大量货物往同一方向移动。这个角度是如何测算得到的呢？在视频中，记者们发现，画面中白色柱子旁边有一注水流从天花板流出，并且水流和柱子形成了一个锐角，他们作两条延长线，就得出了船体倾斜的角度。

依据这个思路，Newstapa团队制作了3D客船模型，得出8点49分36秒时，船体倾斜了21度，7秒后斜至35度，23秒后倾斜至47度。

金成秀表示，在稳定性良好的情况下，客船以实际操作的速度转向绝不至于造成失衡。并且，经官方报告论证，理论上当客船倾斜至34.6度时，车辆才会下滑。但是在视频里，船倾至21度时，“世越号”上的车就开始滑动了。于是，这一事实印证了金成秀的假设，报告里承载的货物重量数据是不准确的。

三、还原车辆位置 揭露“世越号”沉没主因

从1吨型货车携带的视频中，记者们发现，车辆左侧有不同寻常量级的水涌入。观察船体结构，这辆车的左侧有一个车窗玻璃。同时，船舱的壁上本来就存在通风口以及破洞。于是，他们推断，车辆在下滑后撞击船壁，使得船舱的玻璃破碎，加上船本来的漏洞未被修补，导致海水涌入船舱，加速了船的倾斜。然而在政府发布的报告中，官方推测海水主要是从门和一些缝隙中进入的。

这份调查报道消灭了网络上关于“世越号”沉没的不实猜测，证明了渡船在出海前就已经存在诸多隐患，加上货物超载，酿成了悲剧。Newstapa团队认为，官方需要重新进行更为全面的检测，找出影响船体稳定的因素（包括精确的总重量和货物承载安排，压舱水、饮用水、燃料用油的重量统计等等）。报道发布后，150多万人浏览了这份报告，韩国广播新闻协会还授予其“本月新闻奖”。

金成秀总结说，官方必须承认他们的报告中有不少数据错误。同时，不能停止对“世越号”沉没的调查，要以更确凿的证据击溃谣言。

编辑/Ivan Z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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