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义“调查新闻”这门手艺

近来疫苗案甚嚣尘上，#MeToo性骚扰举报层出不穷，公众评论中出现了巨大质疑声：调查记者去哪了？

众说纷纭中，“调查记者”和“调查新闻”的定义也不停摇摆，调查新闻是什么？资深调查记者、全球深度报道网的总监David Kaplan，曾在“深度报道锦囊”中细致地剖析过“调查新闻”这门手艺的特征。借此机会，深度君再度分享纯文字版解读。

“调查性报道”有很多种名称。有人称之为“深度报道”，有人叫它“企业报道”，也有称“项目报道”，但这所有的名称都笼统归入“调查性报道”这个分类中。什么是调查性报道？不同的人会给你不同的定义，但从事调查性报道的记者大部分都认同这样一些特点。

定义一：系统性的、深度的原创报道

在英语中，调查（investigation）一词的在词典中的第一个定义是“系统的质询”。意思是，你要花时间通过某种系统性的方式去追查某件事情，去分析真实发生了什么。在此这个基础上，你所做的工作还必须是原创的，有深度的。因此，系统性的、深度的原创报道，就是调查性报道。

定义二：从假设开始

“作出假设”是我们对调查性报道的第二个定义。很大程度上，优秀的调查记者会像一个正直的检察官或出色的警探那样思考，他们会对事件先作出出一个假设。这是有效的科学办法：先假设，后验证。记者要去到现场，寻找支持或推翻其假设的事实证据。调查报道最困难的点之一，就是当你的发现不足以支持早前你的假设时，你就必须抛弃这个假设。而这就是调查记者的工作。

定义三：分析公开文件和数据

调查报道的第三个定义，就是运用大量的公开文件和公开数据。调查记者经常说要“追踪踪迹”：譬如有关人物、金钱、机构、责任的踪迹，就是通过文件和数据来进行追踪。他们从公开文件上尽可能地收罗线索，或是收到泄密文件和数据，然后，通过分析那些文件，跟踪线索，找出真相。正如电影《总统班底》里的那名“深喉”所说，如果你想知道真相，跟着钱走。如何跟着钱走？路径藏于数据和文件之中。

定义四：公开揭露秘密或被隐瞒藏事情的、或是秘密发现

定义之四，调查报道应要把要将被隐瞒藏的、秘密的事情公之于众。调查记者时常要处理秘密信息，尤其是掌握权力的人不希望公开的事情，因为这些信息或让他们难以启齿，或会证明他们滥用了自己在社会上的地位或职权。调查记者的一部分工作，便是承担那些事实并向公众展示，以便人们了解真实的情况。有时候这不是有意为之的。有时在特定情况下，事实仅仅是隐藏在谜团之中。而一个优秀的调查记者的工作，就是将一些事实的碎片重新拼整，最终得到一个2+2=5的结果。

定义五：关注社会正义和问责

调查报道的第五个定义是，关注社会正义与问责。

回顾现代调查报道的开端，比如，一百多年前美国进步时代的揭黑者，他们坚信要纠正社会弊端，保护弱小群体。他们对大型贪腐、医疗事故、大公司虐待劳工和污染环境等问题穷追不舍。这个行业一直在呼吁社会责任，并将此这一使命真正融入到世界各地的实践中。因此，调查性报道有时被称为“愤怒新闻”，是有充分理由的。调查记者是坚定的纠错者。

什么不是调查报道

我们刚刚谈了什么是调查性报道，现在让我们来花几分钟，看看什么不是调查报道。调查报道并不是所谓的“泄密报道”。拿到一份泄密文件或泄密数据并不意味着你做了调查，或是做了“系统性的质询”。回顾最近几年那些涉及大量泄密数据的出色的报道项目，你会发现，泄密数据是调查的开端，而非结束。记者通过泄密数据找出线索，然后进行我们刚才所说的系统性调查。

调查性报道也不仅仅是犯罪或腐败报道。这两者都是报道口，而调查报道可以是有关任何主题的，比如说，健康、教育或人权。仅仅报道非法行为，并不意味着你在做调查报道。那么什么才是调查报道呢？通过和世界各地的调查记者交流，我们得到这样一个强烈确信的共识：调查报道是对原始调研的深入、系统性运用与报道，这个过程通常要用到大量的数据、资料，以及公开文件来查明事实真相；同时，调查报道还往往涉及深藏的秘密，使以前被隐藏的信息进入公众视野。最后，调查报道非常强调社会正义与问责。所有这些元素，一起组成了当代的专业调查新闻业。

举例

所谓的“系统性调查”是什么意思呢？让我们通过最简单的新闻口报道——比如说火灾报道——来看一下。假设编辑派你去报道一场火灾，那么你需要问的最基本的问题就是人物、事件、地点、原因、时间，对吧？你需要了解有多少消防车回应了警报、有没有人受伤、损失情况如何、火情持续了多久。但如果，当你在报道火灾时，发现消防水管没有发挥很好的作用，消防员在抱怨装备质量，然后你再去市政厅查找相关合同文件发现，合同乙方是市长的朋友，并且从全市消防部门的消防装备供应上获利不菲……这个过程才是“系统性质询”。（结束）

其实在追求真相和公义的路上，调查记者从未走远。全球深度报道网的使命之一，就是把他们的足迹记录下来。自2001年在丹麦召开第一次会议以来，全球深度报道网已举办了十届大会。无数思想的交锋，和掷地有声的疑问，都被一一记录在案头。

我们希望通过传播调查技巧和资源，建立全球调查记者网络，让所有的调查记者，在社会需要他们的时候，都手握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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